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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卟嗵!”
李观鱼趴在地上,还保持着飞扑过去的姿势,一手努力朝前勾着。
灌木丛间,清风掠过,花草轻摇,乌兰图雅正向灌木丛外走去。
沁鼻的花香、身下的泥土、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。
“雅雅!”
强遏着心头的狂喜,李观鱼大叫!
正要走出去看李观鱼是否回来的乌兰图娅闻声回头,看到李观鱼,欣喜地奔了回来。
李观鱼扑过去,紧紧地抱住了她。
她的皮肤是柔软的,细腻的,温热的,她脸上的表情嬉笑嗔怒、活灵活现,可不就是在自己面前?双手紧握着少女的双臂,李观鱼泪如雨下,回来了,真的回来了。
不敢相信,老天竟然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!
他不要了,什么都不要了!
这整个紫禁城中最美丽、最娇艳、最珍贵的花儿,已经被他摘走了,是有多么不知足,还奢求别的?
圆明园海晏堂中人声鼎沸、热闹非凡,到处都挤满了身着华服的望门贵族。
弘皙和弘升等人早已赶到海宴堂,不动声色地互递着眼神儿,等待皇帝赶到的那一刻。
乾隆皇帝在两位宫娥的服侍下正在穿衣,此时黄天霸突然急急闯入。
做为粘竿处的大统领,乾隆皇帝最宠信的心腹,也只有他才能不告而入。
“皇上,您看!”
黄天霸脸色冷峻地将手中持着的一张纸交给乾隆。
纸上是用眉笔写下的几行字,还有一系列的人名。
乾隆皇帝看罢,脸色顿时也冷峻起来。
黄天霸观察着皇帝的脸色,低声道:“大水法启动在即,派人去一查就知道了。”
乾隆皇帝沉默片刻,从牙缝里缓缓地蹦出一个字:查!海宴堂前,忽然冲进一队黄马褂,达官贵人们都以为皇帝马上就到,顿时骚动起来,纷纷起身准备迎候,这时他们却发现这队黄马褂俱都是杀气腾腾,有人持刀枪,有人
持火枪,还有人提着一个圆形布囊,似乎就是那人人畏惧的血滴子。
众人顿时怵然,一时有些不知所措。
黄天霸在一队黄马褂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,冷厉的目光一扫,沉声喝道:“任何人不得妄动,妄动一步者,死!”
众人都惊愕异常,四顾茫然,却无人敢动,黄天霸既然这么说,他们相信,就一定做得到。
一队黄马褂冲进了地宫,正在安置火枪的泰勒未及反应,就被抓获了。
紧接着,埋在远远瀛观汉白玉柱下的火药也被搜出来了。
所有人都知道,这是有人试图刺杀皇帝,但究系何人所为,一时却满头雾水。
弘皙和弘升等人面色苍白如纸,他们都知道,皇帝连这都搜了出来,一定是有人告密,此人一定知道他们的全部秘密,但此人是谁?能是谁?孟托拿着寻宝仪,一路转悠着,始终不见收获,想起大水法即将开始,便悻悻地赶回来。还没等进入海宴堂,就看到大批的黄马褂包围了这里。很快,他就听说大水法里
搜出了火药和火枪。
孟托这一吓非同小可,糟了!难不成有人伙同大清的人,试图刺杀他们的皇帝?听说大清国刺杀皇帝的人是要诛九族的,我们都是番人,岂不是连我也要被砍头?
一念及此,可把孟托吓坏了,寻宝的欲望终是压不过对死的恐惧,他立即转身,一溜烟儿地逃出了圆明园…… “皇上驾到——”太监尖细地声音传来。
众人连忙噤住声,立刻跪在地上,大声呼喝,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!臣等恭贺皇上福如东海,寿与天齐!如日之恒,如月之升,如松柏之茂,无不尔或承!”
“众卿平身。”乾隆帝的声音平静,无喜无悲。
众人噤若寒蝉,连大气儿都不敢出。
弘升看了一眼弘皙,眼神中略带着一丝惶恐,弘皙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想干什么,如果他知道了真相,这时该将自已拿下才对。难道……他还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?
弘皙刚刚一喜,突然又想到泰勒被抓,十有八九会供出他来,顿时又如堕地狱。
就在这样患得患失的煎熬中,午时到了。
明媚骄阳直直照射着兽首铜像群。十二兽首金光灿灿,熠熠生辉,闪耀着令人炫目地光辉。钟声响起,此起彼伏。十二兽首石雕群落,狮口、虎口、侍女手中的净水瓶,齐齐涌出泉水,灿若白莲。有绽放的,有翻滚的,又变幻的。而那悦耳钟声依然声声入耳,
只见十二兽首喷泉喷薄而发,场面极为壮观。
但是在场的所有皇亲贵胄、文武大臣,却没有一个还把心思放在这大水法上。
偌大的现场,只有皇帝一人高高地坐在上面,所有人其实都在悄悄地看着他。
大水法表演结束了,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,仿佛已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。
众人中如何还有一个人有点别样心思的话,那就只剩下策棱额附了。
他跑去找女儿,居然没找到,眼见时辰将近,只好自行返回海宴堂。眼下虽知将有大事发生,但还是不免分了点心,埋怨女儿。
“啪、啪、啪!”
掌声缓缓响起,乾隆笑容满面:“好!好啊!这大水法造得奇巧,蒋友仁、郎世宁,当赏!”
乾隆微笑起身:“众卿若有兴致,可在此多欣赏一会儿,朕有些乏了!”
众权贵文武连忙跪下恭送皇帝离开,弘皙、弘升等人更是暗暗松了口气:“皇帝真不晓得是我们做的?”
而眼见黄马褂从柱下搜出火药,从地宫搜出火枪的众大臣却知道,不管是谁想刺杀皇帝,这件事,现在只是开始,还远未结束。
谁还有心思观大水法,众人纷纷离去,只有策棱,气咻咻地找那不听话的闺女去了。
弘皙提心吊胆地出了圆明园,眼见一路无阻,顿时松了口气。
“不行!得马上走!泰勒一定会供出我来!”
弘皙刚想完这个念头,就见四个黄马褂向前一夹,就把他夹在了当中,
几乎不等附近的人注意,弘皙王爷就被四个大内侍卫裹挟着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类似的情形,在弘升几个人身上也悄悄上演着。乾隆四年九月二十六日,乾隆皇帝大寿次日,朝廷降旨,以‘心怀异志’罪名,割除多罗理郡王,爱新觉罗·弘皙亲王爵位。改名‘四十六’,囚禁景山东果园。弘升、弘昌‘结党
营弘,往来诡秘’分别予以惩处。对谋逆之事一无所知,但是却将泰勒引荐给弘皙的弘皎,也没有幸免于难,幽禁于多罗宁郡王府。
……
秋去去秋来,又是一年金秋季。
幽禁中的多罗宁郡王弘皎终于被解除了禁足令,但是从此不得干预政务。
弘皎也无心干预政务了,这一年功夫,他在幽禁他的王府里种满了菊花,神品、逸品、幽品、雅品诸种名目,达数百种之多,成了一个幽然东篱下的雅士。
禁令解除的消息传到他耳中,他毫未在意,只是修剪着花枝,看着那娉婷的花儿,仿佛看着伊人。据说,乌兰图娅郡主病逝了,外间都很惋惜她的香消玉殒。但是,纵然是在幽禁当中,弘皎王爷毕竟是皇室中人,也能获悉一点点真实情况,他不知道图娅今在何处,但
是他确定,图娅没有死。
“你不选择我,也许是对的!”
弘皎唇边浮起一丝自嘲的笑意。
这时一阵脚步声响,弘皎眉头一皱,不耐烦地道:“我不是说过,我赏菊的时候,不许打扰么?”
身后没有说话,弘皎回过身去,蓦然张大了眼睛。
站在后边的,居然是小甜果!
一年未见,今时的弘皎少了几分意气风发,也少了几分意气张扬,变得沉稳内敛起来。
而小甜果雅利奇也是一样,这位大学士查郎阿之女,此刻秀秀婷婷,就宛如这园中最清丽的一朵菊花。
痴痴地凝视着弘皎,小甜果的眸中渐渐蓄满晶莹的泪水。
弘皎有些讶异和欢喜:“小甜果……”
雅利奇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欢喜,一年了,终于又得以见到他。她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倾诉表达,就只这么看着他,她就心满意足了。“弘皎哥哥,我好想你……”
一句话出口,泪水扑簌簌流下,雅利奇的声音哽咽了。弘皎心头蓦地涌起一股暖流,一年了,为了避免皇帝忌讳,昔日的亲朋好友,没有一个敢来看他的。如果说以前尚有禁令,但现在禁足令已经取消,依旧不见一人前来,
只有她,只有小甜果。
弘皎清楚小甜果对他的情意,但此时此刻,他才意识到,这是多么弥足珍贵的情感!
不等小甜果再说下去,弘皎快步上前,一把抱住了她,拥得紧紧的。
小甜果惊呆了。
够了,足够了!只要这一个拥抱,别的再不敢多求了……
小甜果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甜蜜,小心翼翼捧着自己那颗心,生怕被摔碎在地上。
……
李家,院子里,秋阳暖暖的。
院角一棵大枣树,红玛瑙似的大枣儿缀满了树枝。
乌兰图雅挺着大肚子坐在树下,吃着甜枣儿。
此时的乌兰图娅看起来不仅仅只是甜美,还有一种属于母性的光辉。
耳朵忽然发热,乌兰图雅努了努小嘴儿道:“肯定是阿玛又骂我了!”
李观鱼正用藤条编制一张婴孩儿用的摇椅,听了这话,笑眯眯抬起头,“你现在不方便走动嘛,就快生了,等孩子出生了,咱们抱着他大外孙一块去看他就行了。”
“就怕我爹耐不住,跑来看我嘛,你也晓得,就算他便服出行,也是人多势众的。”
“你嫌烦啊?当初可是你在给皇上的密信里交待了实情的,又用救天下的大功求皇帝成全,才被你爹知道实情,要不然哪有这许多事儿。”
“废话!那是我爹呢,跟了你走了,就把生我养我的亲爹真个忘了呀?美得你!”
乌兰图娅白了李观鱼一眼。
犹记得,二人给皇上上了密信,再换了小太监服,悄悄离开圆明园,来到李家的时候,李观鱼先把她留在了屋门外,自已进门儿。
乌兰图娅清清楚楚地听到公公李老石问话:“儿子!你咋回来了?传家宝找到了?”
“找到了!”
李观鱼掷地有声地回答,接着伸出一只手,把她拉进了门。
直到此刻,她想起公公当时惊恐的神气儿还是忍不住想笑。
“爹,这是圆明园里最珍贵的那块宝,现在被我偷回家来了!”
每当想起这一幕,她心里就甜滋滋的。
不过,她近来发觉,李鱼也好、公公李老实也罢,还有婆婆,甚至她的亲爹策棱大将军,都渐渐有把重心向他肚子里的宝宝身上倾斜的意思。
传家宝?
难不成就是做了李家传宗接代的宝?
不行,一旦宝宝出生,自已都会把他当成了心头肉呢,趁着还没生,赶紧再多享受几天当宝的幸福日子吧。
乌兰图娅不甘心地想,咬着枣儿,甜甜地笑了起来。
……
白驹过隙,岁月如流。
几百年后的某一天,圆明园中,游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。导游挥动着手中的红色小旗子,通过扩音喇叭向大家讲述圆明园当年的光辉岁月。
沧海桑田,百年一梦,仿佛就在昨天。
只是那如梦如幻的圆明美景,今日空余断壁残垣。
一对年轻小情侣,正手挽手儿参观着圆明园遗址。
“这儿,还有这儿……哎,你看这根石柱,会不会就是我家老祖宗藏宙石的那根柱子?”
说话的年轻人,容貌酷肖当年的李观鱼,这老李家的基因当真强大,百余年岁月,又是几代传承,容貌特点还能保持一致。
“少作你的春秋大梦了!”
穿牛仔裤、白T恤,一身清爽的少女笑骂:“那不是你为了泡我编的故事吗?当我真相信你太爷爷当年骗到过一位郡主格格呀。”
“这可是真的!是我家一辈辈传下来的事儿,绝对假不了!”
小伙子不服气地解释着,不过,看起来他自已其实也不太相信的样子。
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时候,一位金发碧眼的洋人挎着一台式样奇特的照相机,也优哉游哉地走过来。
这人,和当年带着宙石基座逃离大清国的孟托,看起来倒也有七八分的神似呢。(全剧终)